“我以故事情节和故事人物为例，来阐述我的‘道’，先说因果宿命。”

听到杨玉清的话，众人忍不住扬起嘴角。

讲些什么东西，在他们的思维中就是输出观念、理念。

但从杨玉清口中，却把观念当成什么‘道’？

蔡艺侬和赵箭是跟杨玉清有过交流的，只是愈发觉得这类修行中人当真很不同，言行举止自成一派。

姚壮宪和李国立没跟杨玉清有过交流，但从杨玉清刚刚的几番玄妙之言，和这句话中的‘道’这一字，也能感受到一股属于真真正正的道教人士的别具一格。

“请讲。”

姚壮宪说了个“请”，既是觉得有趣，也是对杨玉清态度上的一个转变。

多年来，团队里的人也好，公司中的人也罢，包括现在的合作方，唐人的蔡艺侬和李国立。

在创作上，都给他提出过很多建议和意见。

但提出的东西都是常规思维下的产物，唯有这个杨玉清的思维角度貌似绝无仅有，一时激发了他很大的兴趣。

“故事序章，不管是过去时空的李三思夫妇救赵灵儿的行为，还是未来时空的李逍遥救赵灵儿的行为，留给现在时空李逍遥的因果，毋庸置疑是属于道教的家族‘承负’因果宿命。”

“即便过去、现在、未来符合佛教的三世因果论，但在这序章的故事中，比起家族那不可割裂的‘承负’因果宿命是要薄弱一些的。”

“故而在我看来，故事序章的起因，更强调道教的因果宿命，一切事情的起源皆来自李氏一族的动机。”

众人只当听一个乐子，说实话有点听不懂，都一副笑而不语的模样。

“我们再看人物的结局。”

“赵灵儿现身的起始阶段只是一个6岁的小丫头，懵懂之下，却被各方势力的人视作拯救苍生的火种，最终与水魔兽同归于尽。”

“林月如是一个富家千金，本是逍遥自在的姑娘，却与李逍遥、赵灵儿因缘际会踏上不归路，最终在锁妖塔身亡。”

“李逍遥本是馀杭镇优哉游哉一少年郎，却因因果之力的存在，最终失去了两个深爱他的女人，只能悲苦的苟活于世间。”

“太悲了。”赵箭嘀咕一声。

闻言，姚壮宪、蔡艺侬和李国立不禁扬了扬嘴角。

“这些人物的结局，都有一个共同点，符合佛教的世事无常。”

“那么纵观整个故事脉络，从因果宿命论来看待它就能做出一个结论。”

“《仙剑奇侠传》这个故事，以道教的因为始，结的是佛教的果。”

此言一出，四个人相望一眼，都觉得玄而又玄，但又很有道理的样子。

蔡艺侬道：“别说，这个理解角度，让我觉得《仙剑》变得很有深度了。”

姚壮宪陷入了思考，他的《仙剑》添加了很多道佛两派的元素，不管是僵尸村、寺庙还是蜀山什么的，意图打造一个道佛相融的世界观。

至于更深层次的东西，那就不是他考虑的范围了。

他只是一个创作游戏的，没那个心思去了解太深奥的宗教文化，只以创作的角度融入道佛元素便够了。

而杨玉清的解读，竟给了他这个原着者一个全新的故事感观。

道教因果为始，佛教因果为结局？

不去深究杨玉清的话，只听这一个结论，也足可让《仙剑》的传统文化底蕴更上层楼。

我靠，我创作的《仙剑》原来这么牛逼吗？

“因果宿命论大致清淅了，接下来我结合故事来说说它不成立之处。”

“道为因，佛为果，所以不成立吗？”

“不是。”

杨玉清的否决，让姚壮宪闭上了嘴。

“道佛本可相融，亦可以两派理念相辅相成来参考修行之路，故而不管是道为因佛为果，还是佛为因道为果，在因果宿命论中皆是成立的。”

“我所说的不成立，不是指学说方面。”

姚壮宪点了点头，他以为懂了点什么，试图跟上杨玉清的思路节奏，结果却弄错了。

而杨玉清接下来的话，却是让他感到错愕。

“除了林月如，李逍遥和赵灵儿结局的不完整，才是导致这个宿命论不成立之处。”

“结局不完整？”

姚壮宪愣住了，自己创作并在市场中获得成功的作品，竟被说不完整。

这既是从没有人提到过的结论，也是他自己意料不到的回答。

“怎么不完整？”

蔡艺侬翘起二郎腿，手肘撑在膝盖上，手掌托着腮，兴致勃勃地看着杨玉清。

既然结局不完整，那在杨玉清眼里肯定自有完整的结局。

这无不说明，杨玉清要说的东西，或有可能给他们一个改编《仙剑》的参考方向。

“李三思夫妇的双亡，带给李逍遥悲剧的身世，并留下一把剑用来激发李逍遥行侠仗义的心志，继而激发李逍遥想去做大侠，想去做剑仙的追求。”

“在各位看来，他做到了吗？”

闻言，姚壮宪开口说道。

“怎么没做到呢，李逍遥一路以来不都是在行侠仗义吗？”

“那我问你，看着与自己出生入死的伙伴去死而无能为力，看着自己的妻子与水魔兽同归于尽而无能为力，何以为侠？何以为仙？”

姚壮宪闭口不言，不得不说，只以杨玉清的这个角度去看《仙剑》的故事，这个说法中的李逍遥确实有点“不侠也不仙”。

“二者，继过去时空的李三思夫妇对赵灵儿的保护，未来的李逍遥穿越过去也对赵灵儿进行了保护，才给现在的李逍遥带来了与赵灵儿的情缘，那李逍遥保护好了赵灵儿吗？”

“过去的父母保护了赵灵儿，未来的自己保护了赵灵儿，现在的自己却只能看着赵灵儿去死，以因果宿命论来看待李逍遥的故事，这个宿命论就是没有延续的、不完整的，不符合因果循环规则的。”

“在我看来，这个李逍遥在故事中存在的意义很弱，既没有承接住父母与未来自己带来的因果，也没有继承住父母遗留下的剑仙之志，乃至拯救天下苍生的大侠之风范。”

“既没有其父母因与巫后一个承诺，就去与拜月教拼死拼活够侠；也没有未来的自己，通过仙法去改变赵灵儿命运够仙。”

“故而，在我眼里，李逍遥的故事不完整，宿命论不成立。”

众人怔怔出神，只因这解读故事的角度不可谓不刁钻，一次又一次打破了他们常规创作思维的局限。

《仙剑》涉及过去、现在、未来三个时空，本就够复杂了，把三个时空的逻辑串联弄明白都要花些时间去琢磨。

从正常创作角度来讲，把串联起来的逻辑关系搞清楚就行了，只需论迹。

但杨玉清的解读是论心，论心还论得十分深奥，论出了一套因果宿命论。

“姚总，你创作的《仙剑》太牛了，层次太高了。”蔡艺侬打趣。

姚壮宪摇头，“我也觉得很牛，感觉不是我创作的。”

“哈哈哈！”众人欢笑。

在他们看来，姚壮宪的这番表现，说明他这个原着者也被杨玉清的故事理念和故事角度给弄懵逼了，这就挺搞笑的。

“那李逍遥该是什么结局，在你看来才完整？”